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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收(再现波澜壮阔的农民运动,鲁迅曾亲自为本书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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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作者简介编辑推荐精彩书摘目录
本书是一部作品集,主要集合了左翼作家叶紫的多篇小说及两篇散文,集中反映了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洞庭湖畔农民水深火热的生活境况及农民内心涌动的斗争思潮。 作者用开阔的视野、细腻的笔触、错综复杂的叙事线索、有条不紊的缜密逻辑,为读者精心构造了一篇篇佳作,再现了曾经在天灾人祸摧残下洞庭湖农村的社会面影,有着深刻的社会政治内涵,接承了较强的人道主义精神。 此外,从这些优秀的作品中,亦可体察到叶紫的文艺见解是富于革命性和战斗性的,且富有乡土化的艺术特色。
叶紫,原名余鹤林,又名余昭明、汤宠,剧作家、小说家,湖南益阳人。1926 年就读于武汉军事学校第三分校。1930 年 4 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33 年,与陈企霞相继创办《无名文艺》旬刊和月刊。后加入中国左翼作家联盟。1934 年,叶紫任《中华日报》副刊《动向》的助理编辑,开始与鲁迅相识交往。1935 年 1 月,叶紫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丰收》出版。鲁迅亲自为《丰收》作序。 著有《星》《山村一夜》等。
鲁迅高评盛赞的作家!曾亲自为《丰收》作序。 叶紫的一生是短暂而又辉煌的。他虽然英年早逝,却在文坛上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小说《丰收》《山村一夜》等作品,均在当时及后世产生了广泛深刻的影响。 再现波澜壮阔的农民运动。本书作为一部作品集,收录了叶紫的多篇佳作。从这些优秀的作品中,可体察到叶紫的文艺见解是富于革命性和战斗性的,且富有乡土化的艺术特色。 “百部红色经典”系列丛书为献礼建党 100 周年专门设计,收入作品皆为名家名作,旨在重温红色经典,缅怀先烈,传承革命精神,弘扬爱国主义。
 一   时间是快要到清明节了。天,下着雨,阴沉沉的,没有一点晴和的征兆。   云普叔坐在“曹氏家祠”的大门口,还穿着过冬天的那件破旧棉袍;身子微微颤动,像是耐不住这袭人的寒气。他抬头望了望天,嘴里不知道念了几句什么话,又低了下去。胡须上倒悬着一线一线的涎沫,迎风飘动,刚刚用手抹去,随即又流出了几线来。   “难道要再和去年一样吗?我的天哪!”   他低声地说了这么一句,便回头反望着坐在戏台下的妻子,很迟疑地说着:   “秋儿的娘呀!‘惊蛰一过,棉裤脱落!’现在快清明了,还脱不下袍儿。这,莫非是又要和去年一样吗?”   云普婶没有回答,在忙着给怀中的四喜儿喂奶。   天气也真太使人着急了,立春后一连下了三十多天雨没有停过,人们都感受着深沉的恐怖。往常都是这样:春分奇冷,一定又是一个大水年岁。   “天啦!要是又一样……”   云普叔又掉头望着天,将手中的一根旱烟管,不住地在石阶上磕动。   “该不会吧!”   云普婶歇了半天工夫,随便地说着,脸还是朝着怀中的孩子。   “怎么不会呢?春分过了,还有这样的寒冷!庚午年、甲子年、丙寅年的春天,不都是有这样冷吗?况且,今年的天老爷是要大收人的!”   云普叔反对妻子那种随便的答复,好像今年的命运,已经早在这儿卜定了一般。关帝爷爷的灵签上曾明白地说过了:今年的人,一定是要死去六七成的!   烙印在云普叔脑海中的许多痛苦的印象,凑成了那些恐怖的因子。他记得:甲子年他吃过野菜拌山芋,一天只能捞到一顿。乙丑年刚刚好一点,丙寅年又喊吃树根。庚午辛未年他还年少,好像并不十分痛苦。只有去年,我的天呀!云普叔简直是不能去想啊!   去年,云普叔一家有八口人吃茶饭,今年就只剩了六个:除了云普婶外,大儿子立秋二十岁,这是云普叔的左右手!二儿子少普十四岁,也已经开始在田里给云普叔帮忙。女儿英英十岁,她能跟着妈妈打斗笠。小的一个便是四喜儿,还在吃奶。云普爷爷和一个六岁的虎儿,是去年八月吃观音粉吃死的。   这样一个热闹的家庭中,吃呆饭的人一个也没有,谁不说云普叔会发财呢?是的,云普叔原是应该发财的人,就因为运气太不好了,连年的兵灾水旱,才把他压得抬不起头来。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示弱于人哩!   去年,这可怕的去年啦!云普叔自己也如同活在梦境中一样。因为连年的兵灾水旱,他不得不拼命地加种了何八爷七亩田,希图有个转运。自己家里有人手,多种一亩田,就多一亩田的好处;除纳去何八爷的租谷以外,多少总还有几粒好捞的。能吃一两年饱饭,还怕弄不发财吗?主意打定后,云普叔就卖掉了自己仅有的一所屋子,来租何八爷的田种。   二月里,云普叔全家搬进这祠堂里来了,替祖宗打扫灵牌,春秋二祭还有一串钱的赏格。自家的屋子,也是由何八爷承受的。七亩田的租谷仍照旧规,三七开,云普叔能有三成好到手,便算很不错的。   起先,真使云普叔欢喜。虽然和儿子费了很多力气,然而禾苗很好,雨水也极调和,只要照拂得法,收获下来,便什么都不成问题了。   看看地,禾苗都发了根,涨了苞,很快地便标线了,再刮两三日老南风,就可以看到黄金色的谷子摆在眼前。云普叔真是喜欢啊!这不是他日夜辛劳的代价吗?   他几乎欢喜得发跳起来,就在他将要发跳的第二天里,天老爷忽然翻了脸。蛋大的雨点由西南方直向这垄上扑来,只有半天工夫,池塘里的水便涨起来。云普叔立刻就感到有些不安似的,恐怕这好好的稻花,都要被雨点打落,而影响到收成。午后,雨渐渐地停住了,云普叔的心中,像放落一副千斤担子般地轻快。   半晚上,天上忽然黑得伸手看不见自己的拳头,四面的锣声,像雷一般地轰着,人声一片一片地喧嚷奔驰,风刮得呼呼地叫吼。云普叔知道又是外面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变,急急忙忙地叫起了立秋儿,由黑暗中向着锣声的响处飞跑。   路上,云普叔碰到了小二疤子,知道西水和南水一齐暴涨了三丈多,曹家垄四围的堤口,都危险得厉害,锣声是喊动大家去挡堤的。   云普叔吃了一惊,黑夜里陡涨几丈水,是四五十年来少见的怪事。他慌了神,锣声越响越厉害,他的脚步也越加乱了。天黑路滑,跌倒了又爬起来。后是立秋扶着他跑的,还不到三步,就听到一声天崩地裂的震响,云普叔的脚像弹棉花絮一般战动起来。很快地,如万马奔驰般的浪涛向他们扑来了。立秋急急地背起云普叔返身就逃。刚回奔到自己的头门口,水已经流到了阶下。   新渡口的堤溃开了三十几丈宽的一个角,曹家垄满垸子的黄金都化成了水。   于是云普叔发了疯。半年辛辛苦苦的希望,一家生命的泉源,都在这刹那被水冲毁得干干净净了。他终天地狂呼着:   “天哪!我粒粒的黄金都化成了水!”   现在,云普叔又见到了这样稀奇的征兆,他怎么不心急呢?去年五月到现在,他还没有吃饱过一顿干饭。   六月初水就退了,垄上的饥民想联合出门去讨米,刚刚走到宁乡就被认作了乱党赶出境来,以后就半步大门都不许出。县城里据说领了三万洋钱的赈款,乡下没有看见发下一颗米花儿。何八爷从省里贩了七十担大豆子回垄济急,云普叔只借到五斗,价钱是六块三,月息四分五。家有八口人,后来连青草都吃光了,实在不能再挨下去,才跪在何八爷面前加借了三斗豆子。八月里华家堤掘出了观音粉,垄上的人都争先恐后地跑去挖来吃,云普叔带着立秋挖了两三担回来,吃不到两天,云普爷爷升天了,临走还带去了一个六岁的虎儿。   后来,垄上的饥民都走到死亡线上了,才由何八爷代替饥民向县太爷担保不会变乱党,再三地求了几张护照,分途逃出境来。云普叔一家被送到个热闹的城里,过了四个月的饥民生活,年底才回家来。这都是去年啦!苦,又有谁能知道呢?   这时候,垄上的人都靠着临时编些斗笠过活。下雨,一天每人能编十只斗笠,就可以捞到两顿稀饭钱。云普叔和立秋剖篾;少普、云普婶和英英日夜不停地赶着编。编呀,尽量地编呀!不编有什么办法呢?只要是有命挨到秋收。   春雨一连下了三十多天了,天气又寒冷得这么厉害,满垄上的人,都怀着一种同样恐怖的心境。   “天啦!今年难道又要和去年一样吗?”   二   天毕竟是晴和了,人们从蛰伏了三十多天的阴郁的屋子里爬出来。菜青色的脸膛,都挂上了欣欢的微笑。孩子们一伴一伴地跑来跑去,赤着脚在太阳底下踏着软泥儿耍着。   水全是那样满满的,无论池塘里、田中或是湖上。遍地都长满了嫩草,没有晒干的雨点挂在草叶上,像一颗一颗的小银珠。杨柳发芽了,在久雨初晴的春色中,这垄上,是一切都有了欣欣开展的气象。   人们立时开始喧嚷着,活跃着。展眼望去,田畦上时常有赤脚来往的人群,徘徊观望;三个五个一伙的,指指池塘又查查决口,谈这谈那,都准备着,计划着,应该如何动手做他们在这个时节里的功夫。   斗笠的销路突然地阻塞了,因为到处都天晴。男子们白天不能在家里剖篾,妇人和孩子的工作,也无形中松散下来,生活的紧箍咒,随即把这整个的农村牢牢地套住。努力地下田去工作吧,工作时原不能不吃饭啊!   整日祈祷着天晴的云普叔,他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然而微笑是很吝啬地只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拂了一下,便随着紧蹙的眉尖消逝了。棉袍还是不能脱下,太阳晒在他的身上,只有那么一点辣辣的难熬,他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担心着,怎样才能够渡过这紧急的难关—饱饱地捞两餐白米饭吃了,补补精神,好到田中去。   斗笠的销路没有了,眼前的稀饭就起了巨大的恐慌,于是云普叔更加焦急。他知道他的命苦,生下来就没有过过一时舒服的生涯。今年五十岁了,苦头总算吃过不少,好的日子却还没有看见过。算八字的先生都说:他的老晚景很好,然而那是五十五岁以后的事情,他总不能十分相信。两个儿子又都不懂事,处在这样大劫数的年头,要独立支持这么一家六口,那是如何困难的事情啊!   “总得想个办法啦!”   云普叔从来没有自馁过,每每到了这样的难关,他就把这句话不住地在自己的脑际里打磨旋,有时竟能想到一些很好的办法。今天,他知道这个难关更紧了,于是又把这句话儿运用到脑里去旋转。   “何八爷、李三爷、陈老爷……”   他一步一步地在戏台下踱来踱去,这些人的影子,一个个地浮上他的脑中。然而那都是一些极难看的面孔,每一个都会使他感受到异样的不安和恐惧。他只好摇头叹气地把这些人统统丢开,将念头转向另一方面去。猛然地,他却想到了一个例外的人:   “立秋,你现在就跑到玉五叔家中去看看好吗?”   “去做什么呢,爹?”   立秋坐在门槛边剖篾,漫无意识地反问他。   “明天的日脚很好啦!人家都准备下田了,我们也应当跟着动手。头天做功夫,总得饱饱吃一餐,兆头来能好一些,做起功夫来也比较起劲儿。家里现在已经没有米了,所以……”   “我看玉五叔也不见得有办法吧!”   “那么,你去看看也不要紧的喽!”   “这又何必空跑一趟呢?我看他们的情形,也并不见得比我们要好!”   “你总欢喜和老子对来!你能知道他们和我们一样吗?我是叫你去一趟呀!”   “这是实在的事实啊!爹,他们恐怕比我们还要困难哩!”   “废话!”   近来云普叔常常会觉得自己的儿子变差了,什么事情都欢喜和他抬杠。为了家中的一些琐事,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龃龉。儿子总是那样懒懒地不肯做事,有时候简直是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玉五叔的家中并不见得会和自己一般地没有办法。因为除了玉五婶以外,玉五叔的家中没有第三个要吃闲饭的人。去年全垄上的灾民都出去逃难了,玉五叔就没有同去,独自不动地支持了一家两口的生存。而且,也从来没有看见他向人家借贷过。大前天在渡口上曹炳生肉铺门前,还看见了他提着一只篮子,买了一点酒肉,摇头晃脑地过身。他怎么会没有办法呢?   于是云普叔知道了,这一定又是儿子发了懒筋,不肯听信自己的吩咐,不由得心头冒出火来:   “你到底去不去呢?狗养的东西,你总喜欢和老子对来!”   “去也是没有办法啦!”   “老子要你去你就去,不许你说这些废话,狗入的!”   立秋抬起头来,将篾刀轻轻放下,年轻人的一颗心里蕴藏着深沉的隐痛。他不忍多看父亲焦急的面容,回转身子来就走。   “你说:我爹爹叫我来的,多少请玉五叔帮点忙,过了这一个难关之后,随即就给五叔送还来。”   “唔……”   月亮刚从树丫里钻出了半边面孔来,一霎儿又被乌云吞没。没有一颗星,四围黑得像一块漆板。   “玉五叔怎样回答你的呢?”   “他没有说多的话。他只说:请你致意你的爹爹,真是对不住得很,昨天我们还是吃的老南瓜。今天,喽!就只有这一点点稀饭了!”   “你没有说过我不久就还他吗?”   “说过了的,他还把他的米桶给我看了。空空的!”   “那么,他的女人哩?”   “没有说话,笑着。”   “妈妈的!”云普叔在小桌子上用力地击了拳,随即愤愤地说道,“大前天我还看见他买肉吃,妈妈的!今天就说没有米了,鬼才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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